【逸真】此间无雪 4

【四】

    “主上，羽还真就——”月云奇见羽皇站在院门前，望着院子的方向，迟迟不踏进去。他心里疑惑，忍不住出了声。

    风天逸却作出个噤声的手势，打断了他的话。可惜声音到底是传了过去，方才还在嬉笑的女孩子们全安静了下来，齐齐转过头望着门外。羽还真循声望去，看见风天逸站在不远的地方，身后的宫灯发出柔和的光。

    他紧张地站起身，朝风天逸行礼：“陛下。”他还不忘拽了拽旁边还在傻呆着的丫头们，小声催促着：“快跟着我行礼。”生怕风天逸见她们不顺心，来找她们的麻烦。

    风天逸见他畏惧自己的模样实在有些牙痒，但荧荧光影下的笑脸却化作一片白羽，悄无声息地挠过他的心瓣。着实是败给他了。风天逸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好大的胆子，我准许过你不回宫吗，羽还真？”

    “草民是领了陛下的旨意，尽心修复南羽都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旨意里可没有准许你在外面过夜吧？”风天逸挑着眉问他。

    羽还真抿了抿唇，小声承认道：“的确没有，是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知道错了，还不快过来。”风天逸见他不动，又说，“羽皇的命令你也敢违抗？”

    “不敢……”羽还真咬了咬牙，“可是我还有些东西落在这里，恐怕需要收拾片刻……”

    “走。”风天逸瞟了他一眼，“你的东西我自会命人送过来。”

    羽还真知道现下已无商量的余地，他只好将顺儿放下，嘱咐旁边的女孩子好好照看他，然后认命地跟上羽皇的步伐。他才没走几步，便觉得小腿一紧，低头一看，只见顺儿已经扑了上来，摊着小手仰头嚷着：“羽哥哥，抱！”

    羽还真蹲下身，扶住顺儿想要往他身上瘫的小身板，柔声说道：“顺儿要乖，哥哥还有些事要办，过几天再来和你玩。”

    小孩子的直觉可怕得出奇，顺儿一听便缠着他的手臂，扁起小嘴一副快要哭的表情：“……不回来了？飞？”

    “羽哥哥又没有死，你担心什么，小傻瓜。”羽还真刮了刮顺儿的鼻子，“来拉勾，过几天就给你带好玩的来！”

    顺儿啜泣了几声，好不容易被哄得与他拉了拉小指头，羽还真见他憋泪憋得眼眶都红了，怜爱地亲了亲他的脸颊。他松了手，顺儿拽着他的食指轻轻甩了甩，转身扑进姐姐们的怀里。

    “看不出来啊，你倒是蛮会哄人的。”风天逸站在门外，挑着眉望他。羽还真不答话，趁着风天逸转身的瞬间，偷偷地白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谁料羽皇又说了句：“眼睛若是不舒服，过几天我找人给你抓副药。”风天逸的话里带着笑意，吓得羽还真赶紧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顾忌着羽还真未能凝翼，风天逸是驾着霄羽[1]过来的。羽还真看着略显狭窄的霄羽，一眼便留意到了尾翼的裂口。风天逸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，立刻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睛，轻轻咳嗽了一声，低声埋怨道：“这东西不好掌握，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要机毁人亡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，也不理羽还真，径直走进舱内。

    难得风天逸自惭形秽的时候，羽还真嘴巴张得简直能吞下一个鸡蛋。他见风天逸不满地回头，连忙收起惊讶快步跟上，只见舱内的摆设与星辰号大有不同，没那么多舒适的布置，统共也就两个位置，舱内倒是挂着些兵器。他知道风天逸的鞭法极好，也依稀记得他可百步穿杨，只是剩下的长剑就不多见了。

    风天逸走到驾驶位，转身想招手叫羽还真，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壁上的剑，正好奇地想伸手去碰。羽还真刚要碰到剑鞘，风天逸恰好快他一步将剑取下，递到他的眼前晃了晃。

    “这么好奇？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……这个剑柄上面是不是有机关？”

    果然他从叔父那儿讨来这柄青焰实在讨对了。风天逸此时心情大好：“你若能在我们回到皇庭之前解出这机关的作用，我便答应你一个请求。”

    “这有什么难的！”一说到机关，少年立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，活泼了起来。他胸有成竹地从风天逸手中接过青焰剑，随意找了个角落就蹲下来摆弄。风天逸看不过眼，薅着他的领子将他抓到座位上。

    羽还真被他塞到椅子上坐好，拨了拨剑柄上的齿轮，忽然抬头有些惊恐地看着风天逸：“你等会能不撞尾巴吗？”

    风天逸没工夫转头看他，只挑了挑眉表示不屑于他的轻视。

    羽还真却还兀自担忧：“我觉得这一回那群大臣一定以为，我挟持羽皇意图谋反。”

    这回风天逸实在是忍不住，讪道：“就凭你那点本事，也挟持得了我？闭嘴给我乖乖坐着。”

    这下羽还真当真住了嘴，心里想着，大不了等会真要撞上的时候，自己替他拉一把。天空城都给他拽歪了轨迹，他难道会怕这小小霄羽？！想到这儿，方才还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到肚子里，认认真真地开始研究起青焰来。

    他不自知，自己松口气时会泄露出小小骄傲的笑意，正巧落入风天逸的余光里。他的心落下了，却把风天逸的心给提起。

    从霄羽起飞到降落，不过用了半盏茶的时间。这一回风天逸可是下足了功夫，总算是稳稳当当地落了地。等霄羽彻底挺稳，他真真舒了一口气，不然在隔壁这小子面前出糗，这叫他风天逸以后还怎么挺直腰杆在他面前颐指气使。

    谁料他一转头，只见羽还真抱着青焰，一脸紧张地盯着他和他面前的操纵杆，也跟着风天逸一块儿舒了口气。那副神情，勾得风天逸又想欺负他来。

    羽还真见风天逸望过来，连忙将目光挪开，摆着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。风天逸笑着“哼”了一声，起身就往外走，边走还边揶揄道：“到了还赖在位子上，是要我抱着才能走吗？”

    羽还真一下红了脸，似乎生怕风天逸当真回来轻薄一番，赶紧起身抓着青焰一路小跑。

    待他出了霄羽，风天逸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，他觉得鼻间有一丝凉意，抬头一看方才发现下雪了。怀里的青焰被他捂得温热，并不妨碍他仍旧呼出一口白雾来。风天逸走过来，将身上的氅衣披到羽还真身上，搂着他的肩就将人往里推。

    这披衣的动作实在亲密，羽还真还没适应过来，下意识地躲开风天逸的手，往外走了几步。风天逸皱了皱眉，刚想说话，便被对方打断了。羽还真很是紧张，不敢与风天逸对视，顾左右而言他：“陛下不是说了，假如我能解开这剑上的机关，您就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？”他说罢，将已经拆下的图腾和青焰一股脑儿摊到风天逸面前。“要说话算话！”

    风天逸夺过从青焰上拆下来的图腾，蹙着眉左右看了看，问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这是控制剑上凹槽的机关！如果你拿青焰去捅人家，划一下这个机关，剑身上面就纹路凹陷进去，方便放血。你看你看，”羽还真兴致勃勃地把青焰拔出，将它凑到风天逸眼前，指着剑身处不易察觉的花纹，“不过如果把这个机关拆了，那这柄剑就和普通的剑没什么区别咯。也不对，也还是有区别的，”他抓了抓脑袋，“毕竟是青瑰熔铁制成的，好看又耐用！”

    他说得轻巧又激动，两只眼睛都在放光似的，全然忘记刚才的尴尬局面。风天逸看着手里的图腾，心里沉了沉，这小子把皇叔的剑拆了，他风天逸虽然不介意被皇叔一顿训，但羽还真免不了会被掣肘针对了。

    “能不能装好？”

    “这肯定没问题，保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，没有半点差别！”羽还真拍着胸膛保证道。

    风天逸一把将图腾塞回到羽还真手里，没好气地用着命令的口吻：“那装回去。”

    见对方并不感兴趣他的造诣，羽还真多少有些失落，悻悻地应了声好，亦步亦趋地跟在风天逸身后，没走几步又低声问道：“那那个答应的事，还算不算数了？”

    “你说。”风天逸没转身，大步走进祁阳宫。

    羽还真迟疑片刻，到底还是问了出来：“我能不能不住在祁阳宫里？”

    风天逸一听便站定了，害得羽还真差点撞上他的后背。“你不满意羽皇的寝宫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！不敢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你想住哪？”

    “我想……”羽还真舔了舔自己干燥冰凉的唇，紧张地咽了口唾液，“我想去凉月居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——”下一秒他就看见风天逸猛然转过身，表情狰狞地瞪视着他。

注：

[1] 对于皇家飞车这个称呼，我是拒绝的，哭。但想不出什么好名字，满脑子都是《镜》里头的比翼鸟。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