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逸真】此间无雪 26

* 预计还有两章。这章稍微流水。

* 写本章最后那段十分想笑，新闻联播即时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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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二十六】

       春和景明，草长莺飞，从皇庭下来一直通往玉明湖畔的道路两侧花团锦簇。三人走了老远，后头跟着的马车走走又停停。陈光一路都抱着包袱，难得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。珊瑚无奈地笑了笑，硬是从陈光手中将包袱抓回到手里：“别再送了，再这么送下去，我都能走回霜城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早知道我就把那块牌子藏起来……”陈光在后面闷闷不乐地嘟囔着，话里的意思惹得珊瑚忍不住去掐了他一把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胆子肥了呀，连我的东西都敢藏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陈光被掐痛得龇牙咧嘴，捂着红了半边的脸颊嗷嗷大叫，一副被人谋杀了样子又可怜巴巴地望向羽还真。羽还真无法，只能将陈光拉开，朝他做了个封口的手势。陈光尽是撇嘴，蔫了一般垂下脑袋。

       珊瑚与羽还真都不是有心责备，这可能是陈光有生以来第一次着重的离别，又彼此皆知相见无期，他们都是过来之人，心中能够明白体谅，却也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块木牌带上了吗？”羽还真回过头去问珊瑚。“只能推算出生辰，但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个人，还是相当困难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珊瑚坦然道：“能够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已经很好了，总好过一个人一个人地去见，看看是不是那个熟悉的灵魂。再说了，我有的是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姨姨，你以后到了一个新的地方，一定要给我们写信。如果未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，也尽管开口。”

       珊瑚拍了拍羽还真的手，点着头：“你们放心好了，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……陈光，你过来。”她朝锁在羽还真身后的陈光招了招手，“过来姐姐这儿，姐姐给你些好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待陈光走进，珊瑚将他的手摊开，在他掌心放了一枚浑圆的鲛珠。陈光楞了一下，那枚鲛珠还带着温度，不知是刚从眼泪中生成的，还是被女子一直捂着，上头还沾染了一些香气。陈光忽然抽了抽鼻子，忍不住一把抱住珊瑚，闷着声问：“如果珊瑚姐姐一直没能找到那个人，怎么办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嘿你这小子……”被陈光这么一抱，她才发觉过来，当年在船上瘦瘦小小的小少年，如今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。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得。珊瑚心里暗想。

       “找不到姐姐我就去海市，摆个摊，专门卖这些年攒下来的好东西。”珊瑚笑着说，“给小光儿娶媳妇攒个钱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八字还没一撇呢……”陈光揉了揉鼻子，被她逗得心思轻快了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时间再也耽搁不下，陈光只好扶珊瑚上车。车夫见人坐稳了，鞭子一抽，马蹄便踏过纷纷扬扬的尘土，车轱辘碾过青草往远方去了。珊瑚掀起马车的帘子，探出头来趴在窗上，遥遥朝羽还真二人招手。陈光想跟着马车跑，却被羽还真按在原地。

       “越是追赶，只会越是难过。”见陈光有些不解，羽还真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么晚了，还站在这儿。”风天逸批完奏折，从正阳殿回寝殿，一进门就看见羽还真手里攒着九连环，形影孤单地站在窗前。

       今夜月色很美，清冷月光洒在他的脸上，从远处而来的幽幽山岚拂过他的鬓发。他听见风天逸的声音，没有转身，仰着脸凝望着那轮冰月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们说，月圆时便是相聚之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风天逸脱下外衫，走过去将其拢在羽还真身上，松松地环住他的腰，靠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“还在想珊瑚的事情？”他将下巴搁在羽还真肩上，轻声问道。“陈光都没事了，怎么反倒是你这个劝他的人总放不下？”

       羽还真侧过脸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才问：“你觉得姨姨能找到那个人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天下之大，又只知道一个生辰数字，谈何容易。不过我让暗部的人也留意着，一旦有消息就告诉你。珊瑚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，你跟她一块儿被丢到穷乡僻壤，你过不下去了，她说不定还活得滋润呢。她哪里需要你去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……”羽还真歪过脑袋，蹭了蹭风天逸的脸，“可我有时候总忍不住去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想什么？”风天逸问。

       “人族能有轮回，其实也挺好的。错过了这一世，还有下一世，错过了下一世，还有下下一世，总之如何都还有机会再见面。可是姨姨说了，鲛人就只有今生，死后就化作风雨，有什么遗憾都没办法弥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天神是公平的，鲛人寿数很长，有足够的时间让这一生不留遗憾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可是我们羽人呢，寿命没有鲛人长，也没有人族的轮回。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……”如银如水的月光晃得他眯了眯眼。话刚说罢，羽还真便感觉到腰上的手臂紧了一瞬，身后的人却在下一个瞬间远离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羽还真有些吃惊，转过身疑惑地望向风天逸。

       此刻风天逸的脸也映在月光下，羽还真能清晰地看到五官之间隐藏的纠结。可他不知道那些纠结从何处来，只能小心翼翼地问：“你……突然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风天逸斟酌了下，问：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……羽族也有轮回一说，你会去……你会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   他问得奇怪，又词不达意，但羽还真奇迹般地瞬间就明白了风天逸的意思。都过去快半年了，面前这个羽族皇帝却仍是在过去的事情上患得患失。还好似没长大一样，生怕别人又因为他以前的错而抢了他的糖果。羽还真这么想，莫名觉得好笑，不禁被自己逗乐。

       本来那点郁结心思都被一扫而光，他倒是存了些逗弄的心思，故作低落：“其实苓姐姐和白庭君的生辰是能算出来的，费些功夫大概要找到也不是什么难事。你的问题我也不是没想过，如果飞霜姐姐也有轮回一说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他故意顿住，风天逸的心立刻就被悬了起来，握紧了拳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。连风天逸自己都说不清，他到底是在怕羽还真因雪飞霜仍是怨恨他，还是在怕羽还真当真去找所有人的转世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大概会像珊瑚姨姨一样，立刻踏破铁鞋也要找到她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他说得很轻，听在风天逸耳中就像是迟疑。然而羽还真却忽然得意启颜，主动走上前去在风天逸还没反应过来之际，紧紧地拥抱住对方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以为我会这么说，对吗？”羽还真在歪着脑袋看着风天逸，眉眼弯弯的，“如果你从前问我，我肯定会这么答。可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即便是同一个灵魂，新的一世她也不会再是飞霜姐姐。她会有新的名字，也有新的家人和朋友，我既没有身份去打扰，又何必打扰。”他靠到风天逸肩头，十分郑重。“各人有各人的选择，是飞霜姐姐当初执意要下蛊的。我已经不恨你了，风天逸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根刺到底拔了出来，他不恨，他终于再没有理由放手。风天逸松了口气，掰过羽还真的脸，发狠似地吻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羽族居民，在羽还真的主持下，天空城开始正式扩建。天空城的图纸早就被白雪烧毁，但这难不倒羽还真。他连日泡在天空城上，一点一点地将模块相连的原理摸个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   图纸被重新描画，工匠们开始按照羽还真的指示在原来的基础上建构新的模块。而天空城内部也重新翻新，羽还真开始着手改造水利，大量泥土被填入内部充实基底，同时也趁着春夏之际种下一批树木幼苗。风天逸特意带领百官登上天空城，身为表率，亲自揣着铁锹挖坑植树。

       羽还真站在一侧，看着羽皇陛下心有余而力不足，差点被将他好不容易填实的土给翻飞，简直想将铁锹从羽皇手中抢过来。可他毕竟是臣子，只好堆着笑上前跟陛下说，这些粗重活还是交给属下做吧，陛下等会将树苗放入坑中便可。

       风天逸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灰尘，点着头站在一侧，揣着手看羽还真有条不紊地铲土，还不忘回头吩咐那群跟过来的臣子，都各自按照工匠的指示把自己那棵树给种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真不用我来？瞧你累的。”等臣子都散了，风天逸这才凑过头去，带着笑意低声问。

       羽还真趁左右没人，朝羽皇翻了个白眼：“你这么乱铲，等会哪来的土埋实树苗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哪儿学来种树的？”风天逸闲着没事做，不停地发问。“学得可真杂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学着学着就会了呗。

       “以后少亲自动手，让下面的人来做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羽还真疑惑地回过头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当心手起茧子，还容易长水泡，到时候有你叫疼的了。”风天逸说罢，挥了挥手让他将铁锹给他，照着羽还真刚做的样子，有模有样地干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种的是槐果的苗子。羽还真说，这算是天空城上的第一棵槐果，由陛下来种当真意义非凡。

       风天逸就轻笑着道，是我和你一块儿种的，这才叫意义非凡。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