斜风细雨不须归（鲲湫）14

湫直觉昨晚睡得很好，导致他被窗外的阳光唤醒时，还有些意犹未尽。又浪费了一个好梦，就该让灵猫下回在窗上装个帘子。他抓着头发刚想坐起身，便感觉到腰上有东西动了一下，身后更是传来一丝鼻音。他揉了揉眼睛，回头一看，脑子里立刻就炸成了烟花，轰鸣不已。

怎么两个人莫名其妙就躺在了一张床上呢？！！！！难怪他刚醒过来，还觉得房间里有些不对劲！

鲲大约是被湫的动作弄醒了，收回手去打了个哈欠，也跟着和他面对面地坐起身来。

看着湫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，他伸出手去想要探他的额头。“你没事吧？不会又发烧了？”

湫拨开他的手，故作镇静地梗着脖子说道：“都告诉过你了，我们是没有生病一说的！”他的眼神左右逡巡了一下，正准备着如何跟鲲提起这同枕共榻的事情，忽然就被房内之景弄得一愣。灵猫们三三两两地占据着地板和柜顶，还都在呼呼大睡着，某只还似乎着了梦，一边打着呼噜一边去抓身旁的同伴。

如升楼的昨夜，定是前所未有的安宁。

就连他都做了一个好梦，百分千分万分的难得。

他对上鲲还有些疑惑的目光，所有的刁难都齐齐咽进肚里。他没再发问，转身挪到床榻边上，俯下身去穿鞋，顺道将那些跟着主子一块儿睡懒觉的灵猫都踹醒过来。鲲跟在他的身后，见他什么也不说，忐忑不安地忙问他要不要在他这儿梳洗。湫说不必，灵猫们更是不敢放肆，耷拉着耳朵井然有序地跟在湫身后。

必然是昨晚见他太困，抱他到床上直接睡了，惹得湫不高兴了。鲲此刻当真搔首挠腮，心思里全想着怎么跟人陪个不是，湫却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。

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，湫开口幽幽说道：“昨晚我梦见人间，觉得人间真是个好地方。”

“……你去过人间吗？”鲲问。

“我去过……不过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。”

“那你在人间……都见到了什么？”

“我见到许多不一样的房子，见到河的两岸停靠着许多画舫，路上走着的人就往水里放着灯，然后天上就炸开了烟花……”

他说的全是六都的景象，与他毫不相联。鲲望着他的背影，黯然地垂下眼帘，摆在身后的手静悄悄地捏紧了拳头。湫却转过头来，对他微微一笑：“我在人间，有认识一个很好很好的……人。”他想再装腔作势地说“朋友”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。

似乎是云彩远去，隐蔽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，金色的碎钻凝结在湫的肩上、颈上、手上，就连白发都染上一层浅金。就是这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微笑，在鲲的眼中却宛如天神。

“所以我想让他平安地过那一辈子，过下辈子，下下辈子。”

其实鲲没有说出口，他昨晚也做了个梦。梦里是难得一见的各色花灯，在如墨一般的夜晚的海面上漂荡。偶尔会有风带着它们起舞，泛开的涟漪让坠入海中的星辰也随波逐流。

大概是因为一年一度的成年礼又快要到了的缘故吧，不然怎么让不同的人思忆起相同的事情来呢。

鲲削下最后一块木边，完整的海豚形状一目了然。他将锉刀放下，沾了点水到木埙表面，用锉草一点点地将棱角分明的木埙打磨光滑。

“喵~”门外传来一声猫叫，然后是爪子划过木板的声响。它在叫他开门。

灵猫是来给他捎当月的账目的。

他抱起灵猫，一边挠着它的下巴，一边核对明细。这算是湫委派给他的工作了。

他忽然看到什么，停下手上的动作，托起灵猫的小脑袋问道：“你看过烟花吗？”

灵猫目不转睛地斜斜盯着他的脸，一尾巴抽在鲲的手臂上，灵活地卷起他的手掌拽了过来，以尾代笔在他掌心上写着字：“否。”

它见对方这么高大的一个人，被它聪慧的尾笔给震惊到了，立刻竖起尖尖的耳朵，眯着眼不屑地长吟一声。灵猫踩着鲲跳到地上，用尾巴朝他勾了勾，示意他跟着它走。

鲲也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，苦笑着摇了摇头，到底是跟了上去。

灵猫把他带到的地方，又是藏书阁。他正疑惑地望向它时，里头又传来一声喵叫。他迟疑地走近那一排排的书架，便看见猫咪们三三两两地围着看书。

“你们在看什么？”鲲也有些好奇地蹲下身，翻了几页躺在地上的其中一本书，竟然是关于烟花的制作工序的。

“喵~~~”灵猫们看到鲲讶异的神情，纷纷过来蹭他的手。

“好吧，其实我也不会，我们一起慢慢学着做，如何？”

他的提议自然是全票通过了。

TBC.